驯鹿

长铗上半辈子创业,下半辈子,找一个天远地


《星际掠食》出版了,引起了科幻爱好者的广泛讨论,为此,小九哥特意对长铗做了一个采访。结果发现,长铗这个人,比他的作品本身更有趣。

小九哥:你是从什么时候与科幻结缘的?

长铗:我16岁的时候第一次写科幻小说,投稿即中,当时是发表在了《科幻大王》上。从此一头扎进了科幻圈子里。

小九哥:为什么只写科幻,而没有去尝试过其他领域的创作?

长铗:虽然自诩是个文学爱好者,但写出来的东西从来不登大雅之堂,只有科幻小说这种体裁有化腐朽于神奇的力量。后来食髓知味,只创作这一小说形式,连高考作文也是写科幻小说,结果可想而知,似乎阅卷老师不吃这套。

小九哥:那你还考入了中国地质大学,可见肯定是一个学霸了。

长铗:过奖过奖,发挥好!

小九哥:从《星际掠食》的序言中可以看出,你和夏笳非常熟悉。大家对两个学霸的故事非常感兴趣。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吧!

长铗:这个说来话长了。读大学时大家都混BBS,那时候网上有两个著名的科幻社区天空之城、太空疯人院,香水(陈楸帆)、飞氘、七月、我都曾长期活跃于此,但还是一个叫夏笳的女神最引人注目。后来,她的《关妖精的瓶子》更是技惊四座。她的文字最让人欣赏的地方是那种,自始至终对她所追求的东西的专注。这是一种统一的、一致性的、设计精巧的审美趣味。你看完会说,哦,这就是夏笳。后来一次与她等四人的结伴旅行,一路上讨论湘西鬼故事与文学,在苗家的火坑前争得面红耳赤,激烈的场景就像要吵起来一样。与她的辩论让我恍然意识到一个“他者文明”的存在:文艺批评家的语境与世界。后来在她的影响下也读过一些福柯与拉康,甚至也假模假样写过一些文学批评,但终究是画虎类犬,终于不甘心地承认自己属于野路子创作,学院派的东西学不来也画不像。正是这样的经历,让我与夏笳成为了无所不谈的朋友,以致于多年没联系,一打电话就敢开口要文,百无禁忌。

小九哥:估计,如果夏笳出现在你的故事里,读者会更喜欢。

长铗:这是个好提议(哈哈)!

小九哥:《星际掠食》出来之后,反响还是很大的。很多科幻迷都在问:长铗是要复出了么?您是、、连续三年的银河奖得主,怎么就忽然淡出了?

长铗:科幻写作对我来说不是一门职业,而是一种兴趣,一种愿望,一种寄托,淡出与复出也就无从谈起。但我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写作了,《昔日玫瑰》可能是最后一篇带给我写作快乐的小说。如果作者写作体验不愉快,他是写不出好的作品的,据说神户牛肉也是在听着音乐、愉快的饲养环境下才鲜美。我自省,之所以写作不快乐,是因为写作有金线。冯唐说文学是雕虫小技,是窄门,文学的标准很难量化,但文学的确有一条金线。谁也不清楚文学的金线是什么,但我尊重写作这门事业,如果写作不快乐,不能潇洒的舞动笔尖,那就停下吧。大学时我可以尝试多种不同的写作技巧,进行技巧的打磨。但写作绝不全部是技巧的工夫,还有生活的历炼。我不可能一直创作青春、英雄传奇类的故事,即使是科幻小说,创作也不能完全脱离生活,这些经验不是我能够从大学图书馆里可以阅读到的。

小九哥:你似乎在无意之间说了一下创作的技巧。

长铗:这个课题可太大了,这只是我的一些浅显的个人看法,并且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创作了。

小九哥:基础这么好,再把笔拿起来,应该也不是难事吧!这本书出来后,很多科幻迷都纷纷询问:长铗是不是还会有进一步的写作计划。据我所知,很多人都在期待你的长篇。这里还是给大家一个解答吧!

长铗:谢谢大家多年的守候!是的,答案是肯定的。《星际掠食》这个短篇,其实是一个星际背景的长篇引子,覆盖不同星系文明,可能有大量哲学宗教、民俗风物、异星文明的描写。另外,我还在构思一个关于比特币的科幻小说,这种近未来的科技题材一直令我着迷,因为我们有幸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现实科技发展是如此迅猛,追上科技的步伐、触摸到未来之光锥是科幻作家的使命。

小九哥: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不是时间?你现在创业,时间上应该很紧张。

长铗:也是,也不是。创业花费的精力和时间,的确非常大,也的确会对创作产生影响。但是,创作更重要的还是故事。故事的情节、人物、主题都清楚了,写起来就会很快。至于什么时候创作完成,我只能说尽力了,还请大家耐心一点,给我一些时间。

小九哥:不考虑其他因素,比如生活、责任、家庭。你是愿意做一个企业家还是想做一个作家?

长铗:严肃地说,上半辈子还是创业更有趣。下半辈子,可以找一个天远地偏的地方,种田写文。写作可以让你一夜之间经过四十个星球,而创业却能让你在一个星球上种出玫瑰。

小九哥:今年科幻热,我也读了几本科幻书。但我发现《星际掠食》与其他的科幻作品,有些不同。像《昔日玫瑰》《梅花杰克》《昆仑》等,都是着眼于历史的。而我们提到科幻的时候,大多认为是未来的事情。你是怎么选定这个创作角度的?

长铗:我的作品很多是关于哲学的,如果谈论哲学,柏拉图、老子所讨论的问题,与今天人们所探讨的其实并无什么不同。从《老子》里,能读出一些纳西姆·塔勒布的反脆弱性思想,同样,从今天的计算机科学里,能发现拜占庭将军问题、约瑟夫环等问题自古就存在。越是现代的、先进的思想,就越是回归“第一原理”式的本质问题。用历史题材来创作,比较取巧的是,不再需要对背景作太多铺垫,因为历史是所有人共同的知识。这些知识可能是残篇断章,扑朔迷离的,《昔日玫瑰》中的海帕蒂娅历史上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梅花杰克》的灵感来源于历史上的一段话,《昆仑》也是一样,关于偃师的记载也是烟涛微茫信难求,所以留给科幻作者创作的空间很大。

小九哥:前段时间,刘慈欣的《时间移民》荣获“年中国好书”,这是科幻作品第一次获得这个重要奖项。这件事对科幻来说,有什么重要意义!

长铗:这点我感触很深,创业后,与投资人接触,与IT同行交流,谈论科幻可以像谈论音乐一样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他们不仅看过《三体》,还喜欢谈论降维攻击。由此可见,大刘作品的流行,终于让科幻迷与大众人群有了公共话题,我们终于不会在谈论科幻的时候,面对一张张茫然的面孔。这个奖项表明,科幻正在冲开科幻圈子的局限,被大众所接受。这是每一个科幻爱好者,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小九哥:你对他的作品和他本人,应该都很熟悉吧!你觉得他们的特点在哪里,为什么是刘慈欣而不是别人达到这个高度。

长铗:非常熟悉。大刘的作品之所以魅力独具,是因为他的创作以一贯之的质朴,我们提到大刘元素,很容易想到理工科背景,格子衬衫,星际,人类,文明兴衰,硬科幻,宏大与浩渺等……大刘的读者也很容易被归类,带有强烈的文化特征,可一眼从人群调查表的某个坐标象限里认出。

小九哥: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为科幻奋斗的工作者们,一些建议吧!

长铗:建议不敢说,只说一些自己的理解吧!大刘的成功鼓励了更多科幻作者坚持自己创作的初心。写作不是服务业,作者不必为了迎合市场、迎合愈加年轻的读者群而改变自己的写作。出版编辑也不必光凭所谓流行元素来择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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