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说的不是那个当代妇女之友的冯唐,而是汉朝的那位自称郁郁不得志的冯老夫子。
一日,汉文帝遇到了警卫局的一名老同志,大为惊讶:“老人家,您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在警卫一线呢,按理说早该解决了职务晋升问题了啊。”皇帝说这话,那简直就是提拔令啊,识趣的话赶紧磕头:“微臣只愿服侍吾皇万岁万万岁。”皇上摆摆手,当晚就等着升迁的好消息吧。然而冯老同志,却抓住难得的机会,和文帝谈交谈起来。
谈到匈奴连年骚扰边境,汉文帝感叹:“你说,我手下怎么就没有廉颇、李牧这样的名将呢?”这又是个机会啊。
如果是溜须拍马的大太监,大可说:“陛下,廉颇、李牧之所以闻名于天下,是因为赵王腐朽无能,江山社稷只有指望戍关的名将,而陛下英明神武,百姓爱戴,就算有这样的将军,又有谁能记住他们呢?”这样一席话,文帝肯定听了满心欢喜,马上加官晋升。
如果是猛将兄,则立马跪下:“在下不才,但家祖父曾为李牧等名将的手下,我自幼苦读兵法,就是想着有早一日为朝廷效力,为国家尽忠,每当听到匈奴狗贼犯我大汉,夜不能寐,陛下,请成全我……虽远必诛”,说完必须辅以老泪纵横和微颤之手。汉文帝一激动,封个省委书记什么的并非全无可能。
然而冯老的回答却是:“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意思就是,这个问题嘛得赖你,大概就是你不会用人呗。文帝差点没气晕过去。但汉文帝也是好脾气,事后责怪他为什么还要当众说,不能私下偷偷再讲嘛。这个是给你台阶下,赶紧亡羊补牢啊,都一把年纪,皇帝都看不下去了。
然而冯老的回答差点没把文帝气得心脏病第二次发作,冯道:“我这个鄙陋之人,可不懂得忌讳回避”。爱咋咋地,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问题是,冯老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仗义执言、敢说真话,并愿意为坚持真理付出提拔代价的人。在他心里,我说的这些话,皇帝一定很赏识……没错,汉文帝是很喜欢直言进谏的大臣,但是有个前提,这些大臣进谏的方式非常巧妙,这是此时的冯老所无法知晓的。汉文帝叹了口气,他已经明白为什么这个白胡子老爷爷到现在还是个郎官了。
过了几年,等汉文帝再问他同样问题时,冯老的话术明显提高了很多,这几年他一定在琢磨,皇帝话都说了那个份上了,怎么自己职务还没有上去了呢。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一件事翻来覆去地想上几年总归会有收获。
所以,冯唐说:“我听说古时候君王派遣将军时,跪下来推着车毂说,国门以内的事我决断,国门以外的事,由将军裁定。所有军队中因功封爵奖赏的事,都由将军在外决定,归来再奏报朝廷。这不是虚夸之言呀。”这个起首语就非常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引经据典,现当代著名谋臣陈平、袁盎、晁错之流进谏时都喜欢用的句式,既以古喻今,又能显示自己的博学多才。
冯唐接着道:“我的祖父说,李牧在赵国边境统率军队时……”李牧在汉文帝心中是战神一般的地位,冯唐巧妙利用了自身与李牧之间的微弱联系,他的祖父曾经在李牧手下当过差,但是所谓借势便是如此,李牧便是势,哪怕李牧已经去世多年,哪怕可能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是冯唐说起来好像他祖父正如李牧的参谋长,对其非常熟悉,这就好比现在酒桌上经常有人酒过三巡之后说我和某某领导那是铁哥们,要不要我现在打个电话给他你和他说句话。汉文帝当然买账,他也不知道几十年前李牧如何据匈奴于关外,如今有人像模像样地传授先人秘方,可信度自然高,内容自然要听。
最后,冯唐回答了为什么汉文帝手下就没有李牧这样将领的问题。问题还是出在汉文帝自身,但是不是汉文帝不会用人,而是他搞的法治建设太完备之后,落实得太好,在基层存在一定的呆板执行的情形,造成了一定程度束缚了作战指挥官的手脚,所以廉颇、李牧这样的将才军中还是有的,只不过暂时没有发挥出来。冯老的回答堪称完美,巧妙利用逻辑考题中有他因的推理法,在解释的同时拍了一大顿马屁。要知道汉文帝最喜欢最得意的就是有法可依、执法必严,自认为是首位法治君主,听到原因竟然是自己的丰功伟绩成果太过显著,想想竟然也说得通,心里很是高兴,冯老啊冯老,您终于学会说话了啊,于是迅速提拔了这厮。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可怜的冯唐,学说话太晚,早点学会,大司马说不定都当上了。
少年成名,早早进入副省级,前途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但是从此之后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一生中当个7个省的省委书记,大小官职20多个,就是无法再更进一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胸怀不是他老人家所能理解的,李广一直就在寻思,为什么我就不能封个侯呢?
诚然,骑马冲锋陷阵李广是一把好手,单挑能力应该算当时汉军之首,飞将军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匈奴人也害怕这个打起来不要命,骑射比自己还猛的猛将兄。但是漠南之战轻易落入对手伏兵圈并全军覆没不难看出,李广的帅才实在有限。这从他的治军也有体现,当时监军都不看下去了,他的部队士兵走路都不成行伍,到哪里就是随便找个地躺下就睡,万一敌人偷袭岂不是乱成一团。虽说他的部下各个愿意为他卖命,但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与各自为战的亡命之徒战斗力怎可同日而语,将才与帅才岂可混为一谈。敢死队队长,李广是绝对称职,但是统领帝国几十万大军,还是算了吧。
漠南之战后,李广遭遇人生低谷,按令当斩,幸亏当时有非常人性化的花钱赎罪制度,从而成为了一名普通百姓。有一次和朋友晚上喝醉酒准备进城,结果被守门的小吏好好的羞辱了一番,虎落平阳被犬欺,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李广惟有仰天长叹。过了一阵子,汉武帝又把他用起来,封做了大官。要说李广的胸怀真是狭隘,当官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年羞辱过他的小吏调到自己手下,但李广不是韩信,他丝毫不感谢这个激励自己的人,而是手起刀落砍掉了这个势利眼,然后向汉武帝请罪。你要是汉武帝什么心情,卧槽,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让你将功赎罪,把你从平民升至北部战区司令,你倒好,上任第一件事就玩这个,嘛意思,当初得罪你的人都得死,那我呢,当初我还要砍你的头呢,是不是未来你还准备谋反了不成。现在朝廷用人之际,即将对匈奴发起总攻,这事我先忍着。所以,汉武帝没有做声,就当没事一样,但是心里肯定一万句草泥马。
漠北之战,李广已经60多了,按照古人的寿命来讲,至少相当于现在八九十岁了,汉武帝直劝老将军还是算了吧,打仗是他们年轻人的事儿,您老为国征战了一辈子,也该好好待在家中颐养天年了。您老白首从军,鞍马颠簸,朕于心何忍?然而老将军脑子里只有国漫之光《姜子牙》预告片的一句话,一战封侯。错过这场战役,封侯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执意要求前往。汉武帝无奈,只能同意,让他作为大将军卫青的先锋官,临行前他把卫青叫到一边,说:“这个老将军,战运不太好。”大体意思就是一个人的成功,固然离不开自身的努力,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城。这个李广,说他是个大战扫把星也是有点过分,否则也不会让他出战,但绝对不是福星。势均力敌的大战,除了实力,更重要的是运气。看看卫青、霍去病的战运,那是相当的好啊,。卫青点了点头,对汉武帝的话表示赞同。
跟着战运好的人就是沾光,没走多远卫青就抓到一个匈奴兵得知了匈奴单于的去向,浩瀚的沙漠寻找敌军主力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这简直就是天上送下来一台GPS啊。李广乐坏了,我是先锋官,我去,我去,我去。
卫青的脑海里想起来汉武帝的叮咛,思索一番,下了一道命令,让他绕道千里从侧方攻击。一望无际的大沙漠,按照当时的技术条件能达到目的地的概率还不如去捞针,更何况绕那么远的路到时候匈奴单于还在此处吗,估计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丰碑都立起来保养了。卫青之举分明意思就是,你就好好欣赏一下沙漠的风光,此仗啊还是我来打。
对于李广而言,这比昔日不让夜进城门的侮辱更大,堂堂先锋官变成了替补后卫,怎么能受得了如此大辱。但我命由我不由天,李广接命之后,也不和主力部队告别,带着部队急冲冲地开路,结果呢还真是迷了路。古人的迷信,还是有道理的。
虽然最后整体战役战果还说得过去,但是合围失败,单于给跑了,卫青要问责,李广认为,这是对他的又一次侮辱,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老子死给你们看,自杀了。
再勇猛的将军永远只能是将军,没有胸怀与气度,远见与涵养,终究成不了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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