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故事丨销售员陈狗

本文纯属虚构，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陈狗其实叫陈苟，一丝不苟的苟。大家管他叫陈狗，因为他总说自己累成狗。

陈狗在印尼很多年，混迹于各种场合，活跃在各种圈子，在雅加达的几张华文报纸上偶尔还会出现他和各位华商大佬和政府高官的合影。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们互换名片，我恭恭敬敬的说：狗总大名，如雷贯耳，一直以为您是社会活动家。陈狗摆摆手，说，其实我是一个销售员。

陈狗说的是有道理的。陈狗供职于一家中国公司，卖电站设备的，是那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公司。陈狗的公司在印尼有个办事处，一共只有陈狗一个人。陈狗的名片上印着印尼公司总经理兼销售总监，不过陈狗一贯低调的说自己就是个销售员。

我和陈狗熟起来，是因为有一次在中国城的火锅店吃饭，碰上雅加达移民局大搜查，我没带护照和工作准证，被移民局的人铐了抓到警车上，结果发现陈狗也被铐在警车上，我们兴高采烈的聊了一路，从移民局放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朋友。

陈狗跟我说，他和劳工部的官员们都很熟，是换命的交情，下面这帮办事的印尼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他被移民局抓纯粹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一开始不信，后来他给我看了手机里和那些印尼高官的合影，我就不由得的相信了，心中还多了几份对狗总的崇敬。

我问陈狗，为什么要跟移民局的走那么近，你们公司是不是有啥违规见不得人的事？陈狗说，你不懂，搞销售什么关系都要搞，什么人都要认识，黑道白道都有人，事情才搞的定。我说，搞这些关系要花很多钱吧？陈狗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没有投入，哪有回报。我说，那你现在有回报了吗？陈狗，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时间久了，我发现陈狗的投入还远不止于劳工部和移民局，但凡我能想到的各种部门各种机构，陈狗都有熟人。我问在印尼怎么注册公司，陈狗说，我给你介绍个投资协调总署（BKPM）的朋友；我问在印尼怎么买矿，陈狗说，我帮你约个能矿部的朋友见见；我问在印尼怎么投资建电站，陈狗说，电力公司管投资的谁谁是我铁哥们儿；我有个朋友在加里曼丹犯事被关起来，也是陈狗找了司法部的关系把人捞出来；更过分的一次我去太阳城唱歌没带钱，试着报了陈狗的名字，人居然恭恭敬敬的说，啊，是狗总的朋友啊，没事没事，下次再付。

我和陈狗每个周末都去中国城吃火锅，陈狗和火锅店的老板娘是老乡，老板娘每次都给我们送盘不要钱的毛肚。中国城的火锅店是在雅加达的中国人的据点，在这里陈狗会遇上无数的熟人，他们热情的跑来和陈狗打招呼，有时间的还会坐下来一起喝两杯，聊几句。

陈狗的酒量一般，两杯下肚，嘴有些拉不住闸，等没别人的时候，就会跟我聊聊在印尼的这些中国人和中国公司的故事。陈狗说，某某公司在哪哪儿买了个矿，结果被中间人给坑了，损失了几百万；陈狗说，某某公司刚刚签了个合同，签是签了，但是那项目根本没戏，启动不了；陈狗说，某某公司刚刚来印尼，号称要投资好几百亿，尽是吹牛逼，上哪儿弄那么多钱来……我说，狗哥，那个某某公司的项目好像搞成了，人是怎么搞成的啊？陈狗喝了口酒，恨恨的说，狗屎运气。

终于有一次，我借着酒劲问陈狗，狗总，别怪我多嘴啊，我很奇怪，你对印尼这么熟，以你在这里的人脉和关系，可是怎么也没见你搞成什么项目呢？

陈狗想了想说，这就好像爱情专家，给别人解答情感问题很专业，轮到自己谈恋爱却是屡战屡败。我说，怎么会这样？是因为你太理论了吗？陈狗说，因为太熟了，我知道哪儿会出问题，哪儿会有风险，所以宁愿早早撤出来，不去做无谓的争取，结果呢，就是都搞不成。我说，那为什么有人就能搞成呢？陈狗说，你是猫，我是狗，可那些家伙是豺狼虎豹……

我其实没听明白，不过没好意思继续追问。

陈狗后来从公司辞职，跳去了一家更大的公司，还在印尼。不过也有人说，陈狗是被原来的公司扫地出门的，因为他的销售业绩实在太差，给公司挣那点钱还不够他自己花的，老板忍了他很多年，终于找了个理由让他滚蛋。

陈狗的新东家是搞投资的，财大气粗，新名片上印的头衔是“公共关系总监”。我说，狗总，这个职位好，特别适合你，你现在真的成社会活动家了。陈狗摆摆手，说，其实我是一个销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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